楠叶青青

神也缄默(魅影x道林)

6《浪荡子》
——伊丽莎白设宴再爽约 威尔默特致信未得偿——
地宫。桌前散乱地堆着乐谱,魅影握笔的手迟迟未落。凯利班——他隐约地感到道林的恐惧与自己如出一辙,但他也清晰的意识到道林对丑陋的逃避。世人总是这样,他们眼中丑陋的容貌象征着丑陋的灵魂,远不同于怪诞的巴洛克,对于非同类者,众人只会将其视为玩物和异端。
当《唐璜》上演时,他便已经被当成狂热者的猎物,连作为诱饵的克里斯汀也恐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,她过分爱惜着自己的羽毛,选择了逃离。当道林目睹凯利班的镜像时,也向魅影询问容颜带来的耻辱——始终如此啊。被诅咒,被恐惧,被舍弃,所有人都选择了离开,火焰灼烧着来自地狱的信函,此时神也缄默。
道林也会离开。从他赠予画家那枝玫瑰伊始,凯利班的镜像里便不再有腓迪南的席位。道林何尝不是另一个克里斯汀呢?圣洁到足以蛊惑一切,在侵入他的生命后全身而退。
魅影将面前的乐谱揉作一团,远远掷了出去。那是威尔默特的诗谱成的乐章,但现在,浪荡子将在伊丽莎白的金制笼子里被关押。
亨利伯爵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,于是在道林扣上琴盖的那一刻,男仆向他通传了亨利的来访。道林惶然的神情变为错愕,他显然不知道亨利此行的目的,他甚至开始怀疑霍尔渥向亨利告了密。那么,不管手中是否染血,终究要结束这一切的。
“道林,要知道,错过宴会是对主人和宾客多么扫兴的一件事啊。我是指,乔治娅希望……”
亨利正打算开始他的演说,道林却第一次开口打断他的长篇大论:“抱歉,亨利,但我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亨利看出少年人正心事重重,他没有说下去,简明地结束了话题:“那么,五天后我来接你,我有礼物要向年轻的诗人呈现。”
亨利转身离开,道林再三确认他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后,走上了阁楼。
年轻的诗人,亨利坦然地挑明,或许他并不明白威尔默特的诅咒。亨利也是伊丽莎白的缩影啊,道林为自己怪异的类比发笑,一只自诩高贵的母猴子,在金子铸成的牢笼里沾沾自喜。亨利显然更胜一筹,他是个杰出的演说家,更是个出色的布道者。他所有不敢乃至从未付诸实践的,便蛊惑少年人踏入他的深渊,而他在崖边为此做作痛哭。
道林是知道这深渊的,但他仍然踏进去,我们是知道的,当荆棘鸟把荆棘插入胸膛,我们深知这一切。道林享受这堕落,他明白威尔默特之于查尔斯二世的荒谬性,他舔舐这流放的血液,他拥抱这悲哀的孤独。
他即为约翰·威尔默特·罗彻斯特二世本身啊。
道林没有揭开画像上的幕布,只是俯身拾起了地上镜子的碎片。他想起了这镜子缘何而碎,他念及手杖下的尖叫,脊背下意识传来一阵刺痛。那是道林幼时的噩梦。
他记起自己在祖父高高扬起的手杖下哭泣哀求,在阁楼的镜子后试图躲避。他是被诅咒者啊。道林也曾给西比尔看他背上的疤痕,但那都是霍尔渥画成画像以后的事了。
他看向镜中人,那面容陌生得让他恐慌。当画像开始变化后,他让仆人收理了一切镜子,甚至包括可以映出容貌的银制盘子也不再使用。道林已经很久没有看向镜中的倒影了,他不知道画像和镜子中哪个才是真实,他常会梦见画中人容颜无暇,而自己日渐老去。他在折磨中缄默着,忍受容颜带给他的耻辱。
所以当他终于向魅影问出,“世人在面对画像和镜子时的内心总是相似的吗?如果容颜带给他耻辱,他该以什么为艺术的凭藉?”,却反被驱遣,他感到惶惑。
镜中人和画中人,究竟为了谁而存在?
道林锁门离开阁楼,翻找出纸笔给霍尔渥写信。他大可以让男仆前去邀请霍尔渥共进晚餐,但他无法面对霍尔渥探询的目光,尤当霍尔渥说出“你的画像怎么没挂起来”,道林笃定那时他一定会拿起餐刀刺向这无趣的画家。
但他如此需要艺术的解答。可思忖再三,他竟不知如何落笔。笔尖坠下的墨晕开纸张,他便索性任思绪去写。
“巴兹尔·霍尔渥先生:
“冒昧致信,或许您最近在因巴黎的画展而上下筹备,我便没有亲自到访。对于艺术,我陷入了惶惑。请允许我提出某种意义上过分浅薄的问题吧。
“画作是现实的真正映像吗?它的反映是出于灵魂还是物质?亨利曾说的关于六芒星和火焰,我感到无法逃离宗教性的艺术带来重荷。我相信画作脱离意识的存在,可这负担要如何去除呢?
“我羞于望向镜子,我甚至为此感到荒诞。它为什么也叫现实的映像呢?究竟谁才是真的?艺术的沉重感让我迫切地想放弃现实,我在彷徨。
“画中的死亡是真的死去吗?镜中的鲜血是温热的血液吗?
——D.G.”
他将信用胶封好,让男仆送至霍尔渥的府邸。他在信中竭力地闪烁其辞,以期霍尔渥并不明白道林真正的恐惧来源。
道林感到前所未有的焦灼。他宁愿霍尔渥永远不明白画像的意图,又希望他打碎这朦胧的镜像。在上次画家来访时他们的关系就开始格外微妙,道林在信中也仔细斟酌着分寸,他不知道霍尔渥会如何处理。会回信吗?还是会亲自登门?
道林突然有一个怪异莫名的念头:他不能再把玫瑰给霍尔渥了。
与此同时,我们的画家在整理着他的画作——那些道林的肖像。当霍尔渥收到信时,在出乎意料之余也有些愉悦的自傲。艺术呵。
艺术是什么?
性、色、心灵。
艺术无非是一种疾病。
道林展开霍尔渥的回信,流畅的笔迹像在勾勒画中人的轮廓,那艺术家在灯下剖析着艺术。是那样陌生的言辞,那样熟稔的灵魂啊。不是画作,不是音乐,不是戏剧,只是他颤动的眼睫。到底——艺术为了什么存在?非美貌者,非尊贵者,是生而无依的孤独者。
“我挚爱的道林·格雷先生:
“艺术不是幻觉。可无人称之为现实,因为怀疑论者的狂欢中将热情燃烧殆尽了。他们看不见美,他们只看得见被绑在火刑柱上的所谓罪恶和丑陋。
“如果你将鲜血滴在玫瑰花瓣上,夜莺是不会歌唱的,因为它羞于在世间至美前卖弄,因此魔鬼也不会应允这样的交易的。画作从来都是投身于情愫,殒命于火焰,当我用普蓝画出第一笔时我便意识到,造物主是多么的满怀恶意啊。
“宗教是愚者的深渊,而我甘于跳下去。如果你怀疑镜像,那么镜子映出的画呢?我只能说,画中的死亡是画家信仰的死亡,镜中的鲜血是现实破碎的鲜血。而光芒,却只是光芒。
“你是被伦勃朗所吝啬的光芒本身,谁会化作夜啊。
——B.H.”
伦勃朗。可只有那个人知道,道林只是傲慢放浪的威尔默特。
这不是道林想要的答案。性、色、心灵——所谓的爱情三要素,可艺术死在了里面。真正的艺术,需要鲜血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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