楠叶青青

神也缄默(魅影x道林)

7《爱情与生命》
—讽怪诞受邀实存主义 引觊觎诅咒永恒容颜—
五天后,亨利如约而至。道林正在桌前写着明日为剧院演奏的谱子,并没有注意到亨利的来访。亨利走到道林身后,看到他在为一首诗歌谱曲。
《Love and life》——这是约翰·威尔默特·罗彻斯特二世的诗章。道林仍在谱最后一节,他褐色的眉微蹙,手中的笔有一瞬的凝滞。
“我该如何脱离虚妄和浅薄啊。”道林对自己说着,“灵感的枯竭只会带来厌弃。没有人能成为威尔默特。”
“道林,别为此而愁眉苦脸,灵感的来源是欲望和生活,少年人闷闷不乐而老去者苛求这世界保持原样,这个时代才真正没落了。”亨利拍了拍道林的肩。
道林这才从刚刚的茫然中清醒过来,站起身为自己的失礼道歉:“抱歉亨利,剧院的事太过冗杂,我忘记了与你的约定。”
“灵感并非坐在桌前就能捕捉的,诗人也需要生活的烙印。”亨利拿过他的笔放在一边,“相信我,此行结束你可以写出最完美的乐章。”
道林的犹疑一闪而过,他抿唇表示接受,接过男仆递来的外套,和亨利一同上了马车。
“霍尔渥打算动身去巴黎了,”亨利说,“我想他大概要去一个月——他耽于艺术而放弃了生活的本质,所幸你还能认清这一点。”
“是吗?”道林有些意外,“他没有告诉我他打算离开。但他最近似乎正为此忙碌。”
“噢那不足为奇——霍尔渥对画作总是忙碌的。”亨利扶着手杖向前倾身,“他一直对我奉行的享乐主义表示厌弃,几乎像个苦修的虔诚信徒,而画作是他的苦修带,我甚至在怀疑他的灵感来源于什么。不过道林,你不会拒绝生活的本质,对吧?”
道林致以礼节性的一笑,他没有问亨利所谓的“本质”是什么,他曾经是笃信不移的,但当他听见隐藏在黑暗中的乐声,他开始质疑艺术是否才是灵魂的主宰。透过艺术,他看到画像里的自己正在腐朽啊。
我们选择享乐主义的目的无非是,要以何种感官治疗意义上的逃避。
马车在码头旁的鸦片馆停了下来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异味,几个流浪汉血红着眼睛卧在门前的泥地上。亨利却完全不介意般拉上道林:“年轻的诗人,别因为表象就否定世俗啊。”
穿过门,是一段狭长的走廊,房间里也卧着几个人,他们像是没有意识到道林走进来,仍沉浸在迷茫中,低低地呓语着。
“亨利。”道林扯住亨利的衣袖,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我不认为你所说的‘礼物’,亦或是‘灵感来源’,要脱胎于这样的生活——毒品,你是疯了。”
亨利却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:“道林,我们在什么时代啊。维多利亚时代的光芒就在于幻觉带来的不确定性。没有臆想,你谱出的曲子无非是一团废纸。别拒绝泥淖,因为我们都是主动跳下去的人。用感官治愈灵魂,用灵魂治疗感官,感官的麻痹是灵魂的永生,灵魂的死亡是感官的盛宴。”
道林没有作声,亨利拉着他来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,尽管条件比起其他房间要好得多,但道林还是不由得因为霉味而蹙眉。他看着亨利拿起烟枪,白雾弥散在空气中,影影绰绰,如同画中人朦胧的面容。
道林接过烟枪,迟疑着吸了一口,立刻被呛得咳起来。他意识到某种不真实性在侵占他的思绪,自己的视角像是漂浮在空中,向下俯视着一切。他觉得自己犹如神祗般俯瞰众生,他主宰一切。
道林知道他不该拒绝的。他半卧着发出笑声,另一只手持着烟枪。他像是听到了莫扎特的《安可曲》,在乐队声音的狂澜中,他既是尘埃又是太阳。
莫扎特。那个写《唐璜》的音乐家也会因威尔默特的荒诞而颤抖吗?
道林开始沉醉于缭绕的烟气之中。他似乎看到了莫扎特,但又不真切,更像是拉着小提琴的魅影。他没有见过这栖身于黑暗的天才,但他曾经在想象中描摹出一袭黑袍,一双眼睛。
道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魅影,但他有种迷茫的快感,正急迫地需要着什么。艺术,他需要艺术,否则他一定会窒息在这黑暗之中,他拒绝流放。
“该来的时光已不再来,又何以能够为我所有……”道林带着醉态般一边笑,一边背诵着威尔默特的诗句。他只有这一刻才脱离画像的桎梏,他乘着以太翱翔。
眩晕感让他因逃离思维而得到解脱,这才是诗人,这才是歌者,这才是艺术。癫狂的圣徒燃起火焰,灼烧世人红色的袍角。
道林意识到他显然还没有清醒。可生活的本质即在于幻觉带来的不确定性,不是吗?道林和亨利乘车离开码头的鸦片馆,在他们的背影中,一个半卧着的醉汉抬起头,盯着道林离开的方向,混浊的眼中燃烧着仇恨。
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。从那日剧院演出之后,一个复仇的计划便开始酝酿了。他只需要等待。
而道林,只是鲜血下的猎物。
“道林,有一位客人想同你见面。我想你应该不会再拒绝了——生命是无法脱离爱情的幻觉的。而你的灵感不正来源于此吗?”亨利扶着手杖,说话时他略显花白的胡子在风中拂动。
“乔治娅?我想我真的厌倦了礼节性的伪装。”道林仰头靠着椅背,“我发现我在逃离。不是被流放,是在主观地逃离。我大概明白威尔默特把身无分文的查尔斯二世丢在闹市区的意图了。”
亨利没有回答。
当颠簸终于停下,男仆打开车门,伸出手请道林下车。乔治娅绾着浅金的头发,执着扇子抬眸相望。浪荡子的诗歌才刚刚铺陈开来。
道林在乔治娅的手背落下一吻:“乔治娅小姐,幸会。其实从我见到您的第一刻就想用另一个名字称呼您——伊丽莎白,这名字动听到我不忍心省略一个音节。”
乔治娅的脸上泛起红晕,目光像被蒙上了一层疑惑的薄雾,而亨利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,投向道林的目光意味不明:“玩得尽兴。”
道林挑眉。他并非从未见过乔治娅一般美丽的少女,可她的神情像极了西比尔,更像是西比尔扮演的朱丽叶、罗瑟琳、苔丝……如果他可以拥有乔治娅,那么他亲吻的不仅是西比尔,他甚至可以从她的一颦一笑中听闻莎士比亚的喃语,从她嘴唇的曲线读懂十四行诗的秘密。
如果一个少女像极了戏剧中的灵魂,她要么是位脱去稚嫩的女演员,要么是位杂糅了所有美好的上帝造物。道林甚至怀疑他可以从乔治娅的眼里看到恢宏诗章。
他确信自己陷入的并不是爱情,但荒诞性在于美貌的从不凝驻,而非在道林。道林的眼睛落在乔治娅身上,他发出了一声轻笑:“如果我之前的失礼未惹您不快,我是否有幸向您发出邀请,请您明日去剧院欣赏一场迟来的演奏?”
乔治娅眨着眼睛:“显然不会有人忍心拒绝一场艺术的盛宴——尤当演奏者向我发出邀请时。”
“‘该来的时光已不再来,又何以能够为我所有?当下瞬间是我的一切,不论它多快,只属于亲爱的你。’约翰·威尔默特的诗,而这是我们的此刻。”道林的笑意愈深。
“诗歌的隐性象征并非一定实现,反复无常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判断——即使在享乐主义的氛围中,诗歌的悲情色彩也是无法消除的。”乔治娅也笑了。
“悲情色彩?那么在我看来,诗歌的隐性象征并非一定实现,但必定要被解读。其实悲哀只是因为美的易逝和生命结束的不可逃避,虚情假意也只是因为欺骗是人类的惯性。”道林不经意地皱了皱眉。
“你像是在害怕时光易逝。”
“正相反。我乐于看到自己逆流而上,在美梦破灭之前篡改一切。”
“你会质疑吗?”
“我必须这样做。如果有人胆敢掀开我秘密上的华美布幔,我会用烛台烧毁一切。”
“你并不像个阴谋家。”
“人们也并不会因为谁像阴谋家就处死谁的。”
乔治娅有些意外地摆弄着扇子:“格雷先生……我的意思是指……宿命本身会进行判决的——谁该是什么样子,是不容篡改的。我们也无法欺骗上帝。”
道林沉默着。半晌他抬头看着乔治娅,笑得不露痕迹:“伊丽莎白,你有时间吗?我是说,今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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